邵衡说的道理，夏瑾都懂。

甚至于一天前，她就是这么吓唬孙雅菁妈妈的。

可嘴上吓唬简单，真要去落实，她还没那个胆。

而且，邵衡不止一次地让她去向宁焱寻求帮助……

她不太清楚，他的目的是什么。

“邵律师，我能冒昧问一句，您和宁总的关系吗？”夏瑾想，她起码得先知道，他于宁焱来说，究竟是敌是友。

邵衡的脸上挂着浅笑——自他们俩见面以来，表情就没变过。

以至于夏瑾总觉得，他像是一只深藏不露的狐狸——尤其他还长了一双精明狭长的狐狸眼。

即便那双眼睛被藏在了透明的镜片之下，也还是闪烁着类似于算计的光。

他并不回避这个问题：“我和宁焱的关系，简单点说，是朋友；再详细一点呢——大学校友、校辩论队和篮球队的队友，各种乱七八糟的比赛的对手或者队友……不过毕业以后，工作上的交集就很少了，私底下偶尔会联系。”

夏瑾顿时放下了心。

不过对于邵衡的建议，她依旧决定拒绝：“邵律师，我还是想要起诉。”

邵衡没说好，也没说不好，只是问：“理由呢？”

夏瑾深吸一口气，郑重地看向邵衡的眼睛：“我想走正规途径。而且……”她放在腿上的双手不自在地互相摩挲，“我和宁总，没有您想象的那么熟。”

邵衡似乎是愣了一下。

但很快，他又笑了。

与先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成竹在胸不同，他这一次的笑容里，含了些别样的兴味，叫夏瑾看不懂。

“那怎么办——”邵衡扬眉，语调也变得高昂。他看向夏瑾身后被推开的大门，半是无措、但更多是幸灾乐祸地：“我已经叫宁焱来了。”

门开的同时，夏瑾就听到了动静转头。

邵衡的话音未落，她已经与赶来的宁焱对上了眼。

他今天依旧穿得休闲：连帽卫衣配浅灰色直筒裤，脚上是配色鲜艳的篮球鞋。

与会客室里另两个人偏正式的打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
“哟，宁总现在爱好cosplay了？”邵衡最先开口，不怎么客气地：“这是cos的男大学生，还是阳光开朗大男孩呀？”

宁焱同样不客气，甩了一枚眼刀过去后冷漠地：“cos你爹。”

夏瑾：我应该在车底，不应该在车里。

邵衡的眼角抽了抽。

夏瑾终于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不完美的裂痕。

“看在夏小姐的面子上，我今天不跟你计较。”像是想到了什么，邵衡的脸色很快多云转晴，甚至灿烂得有些刺眼，“哦对了忘了通知你，那个忙你帮不上了——夏小姐刚刚说跟你不熟，不愿意麻烦你。不好意思哦害你白跑一趟。”

他嘴上虽然说着“不好意思”，表现得却半点没有不好意思的模样。

夏瑾没料到邵衡这么快就把她给卖了，一时有些慌张。

“宁总，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她试图解释，却被宁焱打断：“夏老师跟我不熟没关系，我跟夏老师熟就行了。”

他从容地坐到夏瑾身边，表情里看不出有任何的不悦。

邵衡从鼻腔里嗤出一声冷笑，无声地用嘴型嘲讽他：舔、狗。

宁焱对此视若无睹，转头问夏瑾：“房子被你姑姑占了？”

面对宁焱，夏瑾永远是自卑的。

因此家里那些腌臜事，她实在难以启齿。

更别提拜托他去解决。

“宁总，我已经跟邵律师说好要起诉了。”她低着头，声音很轻，语气却很坚定。

“你起诉你的。”宁焱并不打算干涉她的决定，“我也有我的办法。”

“可以。”邵衡鼓掌，对他表示认同：“双线并行，成功率更高。”

夏瑾却生怕麻烦了宁焱：“宁总，真的不用……”

她不想，欠他一丝一毫的人情。

那样会让她感觉到，他们俩之间的鸿沟越来越深。

即便现在已经深到她怎么都跨越不了。

“你想让我给你们学院捐钱吗？”宁焱突然提问。

“嗯？”夏瑾怔怔地抬眼看他，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跳跃到这个话题上。

宁焱的神色淡淡的，就连威胁起人来，都透着一股子散漫劲儿：“想的话，就闭嘴。”

夏瑾会过意来，但没有屈从，而是据理力争：“宁总，我接受您的好意，可这件事跟您没有关系，您没有必要……”

宁焱在她开口时已经拿出了手机，作势要拨给徐院长：“看来夏老师要替你们学院拒掉华云生科未来的所有赞助了。”

夏瑾完全能够预料到，他这一通电话拨出去，她的下场会有多么凄惨。

“哎——”她来不及想太多，猛地一下扑过去，明明只是想要按住宁焱拨号的手，却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而直直跌进了他的怀里——顺带着，将他的手机给撞到了地上。

宁焱眼疾手快地将她接住，及时抽出的左臂绕过她的后背，牢牢箍住了她的腰，以防她坠落到地上。

对面的邵衡看戏似的轻“啧”一声，又假模假样地捂住自己的眼，嘴里念叨着：“非礼勿视，非礼勿视！”

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夏瑾瞬间红了脸。

“对不起！”她急忙向宁焱道歉，单手撑着他另外一边的沙发扶手，想要直起上半身。

可刚动了一下，就遇到了阻力。

宁焱适时地松开手，避嫌一般，整个人向后靠去。

夏瑾迅速起身，扯了扯自己上溜了一截的雪纺衬衣，把下摆重新塞回西裤里。

“抱歉，宁总，我不是故意的。”她蹲下去捡宁焱的手机，说话的声音更小了，小猫一样哼哼。

宁焱想到家里那只犯错后异常乖顺黏人的布偶，忍不住抿着唇笑——还真是跟她一模一样。

宁焱的手机没套壳也没贴膜，从半米高的地方摔下来，屏幕不出意外地裂了一条缝。

“我赔您一部新的。”夏瑾承诺，“您方便的话，现在就可以去买。”

“那就去吧。”宁焱没有推拒，把摔坏了的手机随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。

邵衡立刻跟上：“我也去！”

宁焱黑着脸瞪他。

邵衡转向夏瑾：“夏小姐，我免费为你提供咨询，你请我吃顿晚饭，不过分吧？”

夏瑾连声说：“不过分不过分！邵律师想吃什么，随便点！”

邵衡得意地冲宁焱扬了扬眉，应和夏瑾：“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。”